p014 复龙翰臣:
二三十年来,士大夫习于优容苟安,揄修袂而养姁步,倡为一种不白不黑不痛不痒之风,建友慷慨感激以鸣不平者,则相与议其后,以为是不更事轻浅而好自见。国藩昔厕六曹,目击此等风味,盖已痛很次骨。
p015 复黄子春:
国藩从宦有年,饱阅京洛风尘,达官贵人优容养望与在下者软熟和同之象,盖己稔知之而惯尝之,积不能平,乃变而为慷慨激烈、轩爽肮脏之一遂,思欲稍易三四十年来不白不黑、不痛不瘁、牢不可破之习,而矫枉过正,或不免流于意气之偏,以是屡蹈愆尤,丛讥取戾,而仁人君予,固不当责以中庸之道,且当怜其有所激而矫之之苦衷也。
--翻译:
我做官有些年头,早就看惯了京师的官场习气,那些达官贵人生活优裕安逸,看重声望;下层的官员则圆滑世故,趋炎附势。这些问题见得多了,我的郁闷也越积越多,心绪久久不能平静,于是变成一种慷慨激烈、嫉恶如仇的性格。我一直希望能够稍稍改变三四十年来这种不白不黑、不痛不痒又牢不可破的积习,但有时候会采取矫枉过正的做法,不免有些意气用事的偏颇,因此屡遭埋怨和指责,招致讥讽和打击,但真正的仁人君子是不会以中庸之道来指责我的,他们应当体谅我这些矫枉过正的做法是有苦衷的。
p016 复石樵:
苍苍者究竟未知何若,吾辈竭力为之,成败不复计耳。
<复褚一帆>
愚民无知,于素所未见未闻之事,辄疑其难于上天。一人告退,百人附和,其实并无真知灼见;假令一人称好,即千人同声称好矣。
p017
<与刘霞仙>
虹贯荆卿之心,而见着以为淫氛而薄之;碧化苌宏之血,而览者以为顽石而弃之。古今同慨,我岂伊殊?屈累之所以一沉,而万世不复返顾者,良有以也。
p018
<与罗罗山、刘霞山>
时事愈艰,则挽回之道,自须先之以戒惧惕厉。傲兀郁积之气,足以肩仁艰巨,然视事太易,亦是一弊。
<致罗罗山>
凡善弈者,每于棋危劫急之时,一面自救,一面破敌,往往因病成妍,转败为功。善用兵者亦然。
p019
<与李次青>
急于求效,杂以浮情客气,则或泰山当前而不克己。以瓦注者巧,以钩注者惮,以黄金注者昏。外重而内轻,其为蔽也久矣。
《于李次青》
锐气暗损,最为兵家所忌。用兵无他谬巧,常存有余不尽之气而已。
p020
《与罗伯宜》
日中者昃,月盈则亏,故古诗“花未全开月未明”之句,君子以为知道。自仆行军以来,每介疑胜疑败之际,战兢恐惧,上下怵惕者,其后恒得大胜;或当志得意满之侯,狃于屡胜,将卒矜慢,其后常有意外之失。(启超按:处一切境遇皆如此,岂惟用兵?)
p021
《与刘霞仙》
欲学为文,当扫荡一副旧习,赤地新立。将前次所业荡然若丧其所有,乃始别有一番文境。(启超按:此又不惟学文为然也)
《复李希庵》
吾乡数人均有薄名,尚在中年,正可圣可狂之际;惟当兢兢业业,互相箴规,不特不宜自是,并不宜过于奖许,长朋友自是之心。彼此恒以过相砭,以善相养,千里同心,庶不终为小人之归。